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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8节

 

虽然外面的天已经完全亮了,可密道里没有烛光,理应是?一片漆黑才对,只是?陈澍越走,等眼睛适应了那昏暗的窄道,摸着嶙峋的墙壁,数着一块块凸起的砾石时,才发觉,前方竟不是?昏暗的,而是?隐约透着光,越走近,那光线便越明晰,却又不似是?烛火。

岂知?这密道虽然曲折,但陈澍还是?能?分?辨清楚它的方向。这道分?明一直往前,遇上难以?凿开的巨石或是?层岩,就绕一绕,根本没有朝着山上开拓。

可既然如此,是?在山里穿行?,又怎能?瞧见阳光呢?

陈澍呼吸一滞,急忙向前跑去,果然,再不过数十步,那光亮便摇摇晃晃地近了,等她真正走到光里,一转身——

一颗珵亮的人头轱辘地滚到陈澍脚边,带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。

不必看,也知?道这颗光溜溜的头,不是?别人,正是?方才进山而来的那位“郭护法”!

此人虽说也是?个?庸碌之辈,但大小也是?恶人谷中的一个?小头目,哪怕从?刚才在关卡中对那守卫的应对,也能?看出他还是?有些身手的。但不过顷刻,却这样被人割去了头颅,那双眼直愣愣地看着陈澍,显然是?死?不瞑目。

惊得陈澍抬头一瞧。

入目先是?一片石壁,一片在日光下显得颇为漂亮的石壁,其上印着一道门,此刻大开,而陈澍所在的这密道尽头,除了左侧那明显是?密室入口的石壁之外,右手边,竟是?雾气?缭绕的群山,一眼望去,远离了谷中战火,是?与鼻尖血腥味截然不同?的安谧胜景。

无名崖,无名崖,虽是?无名,却无愧于一个?崖字。

日光万丈,更是?分?明地映照出了陈澍面前这一摊断肢残骸。

此处乃是?崖上被凿出的一处暗室,也不难想?象平日里“钟孝”究竟如何将这些珍宝一车一车地往这隐蔽之处送。

这样的地方,这“郭护法”又如何会惨死?至此?

陈澍眼神往上一扫,果然看见了一个?行?迹怪异的人,身着黑袍,露出的手指瘦得在阳光下能?看清其上青色血线,显然此人方才与那“郭护法”相争,不知?出于何故,又痛下杀手。

但断崖之上并不止这一个?人。

在这人身后,有一人身披灰袍,衣衫褴褛。同?样是?披着袍子,身形削瘦,可此人却明显比那杀人的要狼狈许多,也许是?多日的监/禁,教云慎的精神也大不如前,陈澍一瞧,看见他身上披着的乱发,再细看那隐约露出的没了血色的面容,被悬起的心更是?一紧。

比起那藏在暗处,不好辨认的脸色,云慎的双手被迫伸出,落在阳光下,能?很?明显地看见那手腕由一股粗绳绑着,被杀人者攥在手里。

“……这是??”陈澍止住了动作,抬眼去瞧那人。

“自然是?趁乱吃些人血馒头,这一室的珍宝,你看了难道不动心么?”那人问,声?音难辨男女。

“我不动心。”

“不动心就好,方才那人要拦我,可被我……”那人说到一半,停下来,笑了笑,那阴影之中的苍白笑意竟带着些羞意,于是?越发显得瘆人了,只听他继续道,“既然不心动,你又找来做甚?”

“我来找我的剑。”陈澍说,沉默了一会,大抵估量着这一段距离,根本不够她冲到前去救人,于是?露出一个?真挚的笑来,软道,“你既然只是?为了宝物,杀了那混球也就罢了,怎么还绑着另一个?人呢?”

“哦,这人啊。”那人有些刻意地把云慎双手抬高,露出他方才被遮住的面庞,果然是?云慎无遗,脸上似乎还被砾石刮出了些红印,唇因失水而干裂,根本说不出话来,光看着便觉得凄惨

?烨

,“当然是?我知?晓谷中最近来了一位非凡的侠客,能?杀人于弹指之间,只好给自己?找个?人质。”

“哈哈。”陈澍干笑了两声?,没话找话地恭维道,“你才是?‘能?杀人于弹指之间’呢,不必谦虚……”说着,踹了踹脚边那颗头颅。

那人不应,只是?把扯着云慎的手往空荡荡的崖边随手一拽——

云慎双手被缚,又是?面色煞白,根本动弹不得,这样被那魏勉往下一放,陈澍一惊,眼睁睁看着他双脚一滑,险些掉落那山崖。

“等等!”

“等什么?等你想?出办法把我杀了?”那人咧嘴一笑,转头往远处退了一步,没入阴影之中,才高声?喊道,“你若是?不想?他惨死?山崖,就赶紧滚!若要你的剑,那就别怪我无情——”

一边说着,她又把云慎往崖边一推。

这回?,云慎当真是?两脚悬空,仅靠这一根绳索被艰难地吊着,好不险急!

陈澍顿时失了声?,丝毫没有犹豫地往后一退,容那人低下头,压低了声?音,冲着云慎说了一句远处陈澍根本听不清的含糊耳语。

“你瞧起来这么细瘦,怎么竟如此重?”

云慎不答,只嘴唇翕动,把声?音压得极低,道:

“再把我放低些。”

“还要低?你这疯子,真不要命了?”

“……那仿制的剑,你方才在密室里翻出来了,她一进密室就能?瞧见,是?么?”

“对。”魏勉道,接着意识到了什么,有些狐疑地眯起眼睛,正要转头质问云慎,但这一瞧,她更是?双眸圆瞪,自己?先倒吸了一口凉气?!

不过一眨眼的时间,云慎一挣,手上方才还被她打得极其结实的绳索竟变得柔软,扑簌簌地松开,电光火石之间,她还来不及同?云慎对视,便感到手里一轻——

云慎不知?使了什么法子,趁她不备,竟主动解开了捆住双手的绳索,直直坠入了这万丈深渊之中!

而魏勉这一瞧,再一吸气?的空当,耳边响起一阵风声?,又一个?身影从?她身边掠过——

是?陈澍。

她竟也想?也不想?地纵身一跃,追着云慎的身影,跳崖而去!

那丛山里烟雾缭绕,似乎有些许凝成?的水汽往上笼着,缓缓冲散了堆积着的血腥味。陈澍跑得急,好似不小心踢到了那“郭护法”的头,于是?这颗已经被地上砾石挂得面目全非的头又慢悠悠地滚回?魏勉脚下。

魏勉吓了一跳,猛地惊醒,有些后怕地把它踢远。

等她再回?头看时,茫茫大山,哪里又有陈、云二人的踪迹了?

如?果你沉睡千年,一朝醒转,发现自己被重新扔进铸炉,那铸剑人擅自给你取了新名,还在你身上乱刻乱画,天天抱着你爱不释手,甚至还拿自己的心头血把你唤醒。

你会怎么做?

千年轮转,不止是故人故地不再,淯水长流,劈山成江的故事?代代相传,可诫剑自己的身上早已锈迹斑斑。

再珍贵的陨铁,再精良的铸造,哪怕是由传说中的“神仙”亲自所造,只要失了灵气,没了护佑,在天虞山沉入潭底,掩埋多日,也只能落得同凡铁一般的下场。

就像是人的一世,被水底淤泥包裹着越沉越深时,就是阖眼之日,身死?道消,那一页页的伟绩只能化?为?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,随着淯水拍打两岸的浪花一齐消融在茫茫的历史长河之中。

故人已逝,他不再是那个?人尽皆知的诫剑,甚至天虞山剑宗的传说里也不再有他的名字。一代一代地传至今,原先传承自剑圣,以护诫剑为?名,不得出山,自成一派的天虞山,如?今也无人识得这剑圣的名讳。

这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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