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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5节

 

只见他快走了两步,扯着他那带着痰一般的嗓子,朝那县令安抚道:“定是那官差没把?我?话传完,大人切莫着急,我?抓的,不是那毁堰之人——”

“——那是谁?”县令发了一通火,听见这话,又生?生?止住了,转头过来,目光炯炯地问。

“我?如何知道?但见她二人形迹可疑,又撞见了我?去……”孙进顿了顿,言下?之意不言自?明,待那县令神情也顿悟了一般,方接着道,“故而我?把?此二人抓来,大人一审,等她们?‘招了’,此事不就了结了?”

“——好!好!你?这招实在是高!”那县令听完,不过眨眼的时间,面上愠怒消失殆尽,取而代?之的是一副慈和笑脸,他来回?在房中走了两圈,口中念念有词,就这么思考了半晌,才抬头,又道了一句“好”,道,

“这样,那你?直接把?人押去大堂,此事重大,我?责无旁贷,要连夜提审!”

“——是连夜提审,还是连夜刑讯逼供啊?”沈诘问。

不知何时,她已?站在了这书房门口,单脚踩在这门槛上,瞧着动?作混不吝一般,却似乎是因手侧烛火摇曳,又或是她本就身负要职,自?有几分威严气魄,瞧得那屋内二人一时噤声?,神情震怖。

直到?陈澍从她身后探头看来,皱着鼻子说了一句“好浪费”,那孙进才回?过神来,颤着声?质问:“你?怎么就进来了,拴着你?的绳索呢?”

陈澍举起手里被她大力扯烂的两股绳,看傻子一样看着这县尉孙进,道:“若不是要你?带路进城,你?以为这破绳子能?捆住我?们?么?”

“你?……!”

那孙进是又惊又怒,气得话也说不出来,面露无措,转头又看向那县令,状似要辩上几句。相比于他,那县令却是镇定许多,甚至还往前迈了两步,道:“不知两位大侠此问是何故。你?们?二人,既非营丘城中人,又深夜造访营丘堰,被我?衙门官差抓了,本无可厚非。而本官,也是爱民如子,通宵办案,托大说,也称得上是兢兢业业,阁下?又何出此言呢?”

这话一出,陈澍便喷了喷鼻息,当即便朝前一凑,想跨过门槛,驳回?去,只被沈诘单手拦下?。沈诘毕竟见过数不胜数的贪官污吏,这位县令在其中还真算不得翘楚,她面上笑意不改,只道:“如此说来,营丘城有如大人这样的县令,当真是百姓之福,朝廷之幸了?”

闻言,那孙进仿佛终于找到?个?由头,不等话音落下?,便破口斥道:“大胆!你?缕缕冲我?出言不逊也就罢了,竟敢骂上了我?们?县令大人!?”

“骂他什么了?”陈澍懵懂问道,“刚才那话,也算骂人么?”

孙进自?是一阵语塞,那县令这才慢悠悠接话道:“……我?知你?二人被抓,心有怨怼。但你?们?这行事鬼祟,也是不争的事实,若你?们?清白,何须在此诋詈?等到?了衙门大堂上,我?堂堂一介朝廷命官,自?不会诬陷于你?,是也不是?”

“好啊!”沈诘道,反客为主地拍拍陈澍,让出这书房的大门来,手里一扬,道,“那便带路吧,去这营丘县县衙大堂瞧瞧——

“——看看是你?审我?,还是我?审你?!”

却?说这营丘城的县衙里?,那庭院深深,廊间内宅更是雕梁画栋,一派文人墨客最爱赏玩的胜景。

可自这书房出来,过了长廊,回到甫入衙门的第一间房,也就是那端端正正的县衙大堂,却?无端地显得有些萧瑟。

倒不是说这大堂建的不够富丽堂皇。

此间毕竟在山野之?中,又?格外偏僻,真要教这县衙建得足够气派,实是有些强人所难了。何况这县令在差人修葺的过程中,大抵也曾大发善心,多少还是给大堂添了些石墙檐柱,瞧着那样貌陈设,也是不输其他城中的官衙。

只?是兴建归兴建,大堂却?自来不是因为?建得漂亮,建得宏伟而称作衙门大堂的。放眼?望去?,这一片澄净的石砖上片叶不落,映着墙上烛火,分外辉煌,可也是这样漂亮整齐的大堂上,尤其是那县令要坐的那案板木椅上,已然落了一层细灰。

沈诘把?眼?一扫,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,显然也是察觉到了,心中有所考量,只?是面上不显,提了提外袍,跨过那门槛来。

不消一会,县令也坐入了那把?椅子之?中,好在他这审讯流程还是知晓的,一拍惊堂木,倒似坦然自若的样子,迳直开口道:“堂下?何人,报上名来!”

许是大堂上站了不少官差,虽然好些人是睡眼?朦胧,一看便是被临时捉来的,但这样齐齐排开,站在堂上,也是气势不凡,连那方才的县尉孙进仿佛也有了底气,腰杆打得笔直,只?等县令说完这话,便唱戏一般捏着嗓子跟了一句:

“还不赶紧报上名来!”

“京城人士,沈诘。”沈诘道,也算配合,见她都这样老实说了,一旁陈澍也要跟着答话,却?被她抢白,她手里?一拍陈澍,道,“——这是我家妹子,小澍。”

“嗯?”那县令也是老滑头,一看陈澍神态,便知端倪,大抵顾念着方才二人根本?捆也捆不住的功夫,却?也不去?恐吓陈澍,只?摆出一副和蔼的样子,微微躬身,道,“是这样么,小姑娘?”

“啊对!”陈澍答得快极了,这回甚至不曾去?瞧沈诘,而是满脸诚挚地冲着那县令点?了点?头,道,“她是我姐姐哩!”

一招不得手,那县令面上也不显气恼,仍是笑脸相向,仿佛方才的问不过是一句再随意不过的闲谈,转而言道:“沈诘……这名字似乎不曾耳闻啊,沈氏也不是什么世家大族的,若是我记得不错的话?”最后一个尾音,他转向了身侧站着的那个孙进,语气征询。

然而这孙进满口的淯北话,本?就是凭着家里?有几分薄财才混进的这县衙。营丘城又?不比其他城,这大小官员,哪怕是愿意外放的,但凡对这淯北一带的情势稍有些了解,也都不愿来了,因此这些营丘城里?的官差,大到坐在堂上的县令,小到在县衙里?洒扫的小吏,俱都把?那位置坐得稳稳的,更不会有精进的念头。

因此,他又?哪里?认识什么京城沈氏,这县令看似说给他听,目光却?一直盯着沈、陈二人。

他那算盘打得倒是精妙,可惜陈澍稚朴,沈诘练达,前?者知道的比孙进还少些,后者嘛,面上笑容含着冷意,改也不改,目光似电。与其说是县令在藉机观察,不如说是沈诘一直在审视着这县令的一言一行,不免教人生畏。

那孙进还在应承着县令的话,呼来喝去?地问下?面那几个官差,沈诘便开口,主动道:“我家确实不是什么高门大户,我也不过是食君之?禄、忠君之?事,为?朝廷办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。”

“按你所言,你二人来营丘堰,是有因有由,那本?官便要问了,是什么样的因由,能教你深夜来探?又?是什么样的因由,能教你二人站在这大堂之?上,仍恬然相向,分毫不把?本?官,不把?朝廷,不把?这一汪堰水或许会带走的数百数千条人命放在眼?里?!”说着,这县令终于骤然变色,把?惊堂又?狠狠一拍。

这惊堂木的响声比上回还亮,还刺耳,就那一瞬,也在大堂里?回荡,仿佛波浪一样朝堂下?压来,烛火一晃,灰尘一扬,不仅惊得陈澍毛都要炸开了,连那些个偷偷打瞌睡的官差也被惊得一抽气,从昏闷中清醒过来。

“说得好!”沈诘也扬起声量,道,“可惜县令大人这样振聋发聩的教诲,却?是找错了人。我二人方才被你这小衙役押来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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