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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太麻烦他了,真的。眼见着他要放机长了,不能耽误他的大好前程。”阮林说。

阮争先坐直了身体:“过日子哪能分这么清楚?你这么说,小邈是不是也觉得他成天不着家,挺麻烦你的?”

“扣子啊,你说你到底是心大还是想太多啊?还没发生的事情你就在这担心,累不累啊?”阮争先劝起阮林,“这事儿啊,你再好好琢磨琢磨。”

“而且啊,你想没想过,小邈心里难受不?”阮争先说完这句,阮林抬起头,看向爷爷。

睡前,阮林想,他已经尝过爱情的甜了,不敢奢求一直能够拥有。可是如果季怀邈因为他难过了…

阮林有些不知所措地抠着手心。

第二天上午,阮林去卤味店忙完,给几个外送员开了个小会。看着他们,有的肢体残疾,有的无法说话,阮林觉得自己遇到的挫折,微不足道。

他们眼睛里的光芒,是一些健全人都没有的。里面有对现状的满足,也有对未来的期待。

人总是要有盼头,生活得才更好吧,阮林想。

傍晚,阮林想去海韵花园拿之前做好,放在那儿准备装饰民宿用的手工剪纸。他给季怀邈发了个消息。季怀邈几乎是秒回,说可以过去。

阮林依然用自己的指纹打开了门,他还记得,这门的密码,设置的是他和季怀邈生日数字的后三位。

心里忐忑,开了门,阮林本想在门口磨蹭一会儿。可门一开,扑面而来的酒气夹着烟味瞬间揪起了阮林的心。

耳朵不好使,阮林的鼻子可是很灵的。毕竟常年和大料们做朋友,别人识不出的味道,他是可以分辨出来的。

阮林鞋都没脱,直接循着气味奔着阳台走过去。他气势汹汹,冲到季怀邈身旁。

季怀邈坐在小凳子上,脚边堆着几个易拉罐啤酒瓶。被阮林改成装垃圾的小罐头盒里,竟然躺着两根抽完的烟头。

可能是不想把屋里都薰出味道,季怀邈还知道在阳台抽,风一刮就能散。

季怀邈下巴上冒出了小胡茬,看来今天他没出门,没刮。非得找个词形容季怀邈,阮林觉得,那就是“憔悴”。

季怀邈抬起头看向阮林的眼神里,有疲惫和无奈,带着委屈。这可怜巴巴的样子,让阮林一下没了气势,表情跟着纠结起来。

“哟,前男友来看我了。”季怀邈伸手指了指,“那还有个凳子,你浇花的时候放那儿的。坐吧,前男友。”

这称呼,喊得阮林瘆得慌。他问季怀邈:“你今天吃饭了吗?”

“吃了。”季怀邈木木地回答,眼睛看着阳台外,远处的大海,“煮了饺子,蘸醋吃的。”

越说阮林心里越抽抽,他咬着嘴唇,脑袋里一团乱麻。

季怀邈又伸出手去拿酒罐,阮林一把夺过去,砸在地面,瓶口溢出酒沫。

“别喝了。”阮林瞪他。

看着气鼓鼓的阮林,季怀邈抬手,把他领口的褶皱抚平,笑了笑说:“还关心我呢。”

“我!”阮林蹦完这个字,说不出话了。

季怀邈重新看向大海,耸了下肩膀,瘪瘪嘴说:“我知道了,我前男友反正今天是不爱我了,估计昨天也没爱。”

“哎哟…”不知怎么了,听季怀邈这一句一句说着,阮林却说不出话了。

津连港一年四季都刮风,家里楼层高,风大时,能听见风呼呼叫的声音。

阮林搬着小板凳,坐在季怀邈右边。季怀邈的目光随着阮林的身影划了道弧线。阮林怕他又说出什么话,抢先一步说:“坐这边我听得清楚。”

季怀邈点着头,揉了揉右脸。拿出手机,他迷瞪瞪地回了几条消息,把手机扔在一旁的纸箱上。

“你不是来拿东西吗?拿完早点回家吧。”季怀邈轻飘飘地说。

阮林直起身子,问他:“你赶我走啊?”

这个问题问完,季怀邈猛地转过头,直直地看着阮林。阮林怔了下,刚想问他怎么了,季怀邈转回头,重新看向茫远的大海。

海浪翻滚着,无休无止。季怀邈不轻不重地吐出一句话:“是你不要我了啊。”

收起伸直的腿,季怀邈蜷缩起来,左手握着右手手腕,环在膝盖下方。他低下了头,平日里挺得很直的脊背弓出圆弧。

阮林懵了,呆呆地看着抱着自己的季怀邈。

上一次看到季怀邈这个模样,还是小时候他刚住到白云巷时。

阮林到现在还记得那天,也是个和今天差不多的傍晚。他出去和几个小伙伴踢球,带回一脚沙子。

就要拐进自家小巷时,他看到一个男孩坐在路灯旁的石墩子上,抱着自己的腿,低着头。

白云巷热心居民阮林当然没有看两眼就走,他站在男孩面前,问他:“你怎么了?”

阮林的声音脆生生的,季怀邈听得很清楚。他抬起头,眼睛红红的,但是没有眼泪。

面前的小男孩眼睛睁得大大的,认真地看着自己。季怀邈刚想说话,却见他拍了下自己的脑门,大声说:“你是怀表哥哥吧!我是扣子啊!”

就这样,阮林把孤独的季怀邈拽进了自己的世界。蓝天街留下了他们的脚印,还有一阵阵笑声和哭闹声。

那是季怀邈生活里,最无忧无虑的两年了。

放学后,吃晚饭前,姥姥会让季怀邈出去玩一会儿。阮林带着季怀邈找其他小伙伴,他们踢球爬树,在海边捡贝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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